俞晓夫
关于《一次义演——纪念格尔尼卡》这件作品,我曾有一段文字表白:它是十多年前的一件奠定我学术地位的作品,每每想来,我对当时的我始终充满感激和敬意。我侥幸我年轻时是那么地用功。画面中,我和毕加索还有一位跛孩在柯内留·巴巴营造的气氛里行走,像是在募捐义演。画面的右半部是我对战争的描述,我称为之:我的格尔尼卡。
如今提笔再叙,又已是十多年过去,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六、七年,唏嘘!半世人生已过,还是言归正传吧。大约是1986年,也是我画《我轻轻的敲门——纪念海上四家》意外挫折的两年以后,我画了《一次义演——纪念格尔尼卡》。
至于当时为何会画这个内容,我已记不得了,也许是和托尔斯泰写的《战争与和平》有关?或被他的人文关怀打动?都有一点,但主要还是文学感召吧。因为我年轻时经常将绘画文学混为一谈,而且自命不凡,自己驱使自己去坚守传统知识分子的信条。那时候,我特别崇拜罗马尼亚大画家柯内留·巴巴,直到今天,只要提起他,我的内心依旧充满感激。因为他教会我许多东西,我认为他在经典绘画中对光的运用,大概超过了伦勃朗,同时在造型的形式感觉上也要略胜一筹。由于柯内留·巴巴还是个学哲学出身的艺术家,所以在演绎自己作品是时候,尤显深刻。在精神品格上超越了当时几乎所有东欧的艺术家。此外还有更重要的,那就是这位大画家内心的坚韧。他虽为罗马尼亚人,却生活在斯大林主义的高压下,但从他的作品看,我丝毫察觉不出他有半点妥协和遵命,多么了不起的担当,使我在面对世俗的时候,和他之间有了一个会心的达观和历史的关照。我想,我说了这么一席话,无非就是希望大家能够摸清我画《一次义演——纪念格尔尼卡》的心路历程和追求。
当然,我还是有义务自己来做《一次义演——纪念格尔尼卡》具体解读。第一,为什么要和毕加索一起义演?首先,他是《格尔尼卡》的作者,再者,他是当代艺术的符号式的人物,而且人长得很生动,很入画,我还经常要从他那里偷些“立体主义”来找佐料;第二,画面的右半面那一摊东西其实并不太抽象,我们看到了地平线,但仍处在一个画室里,桌面上散落着被用空了的锡管颜料,零零散散的又像是战争废墟里的垃圾,但很有质感。一个古怪的盛器里有孕育生命的鸡蛋,色调是那么的绝望;第三,画出不可名状的质感是我的偏爱;第四,为什么色调总是那么灰褐?因为崇尚古典主义,试图撇开时尚,另辟蹊径,其实是乏味时代的一种扮酷;第五,为什么人物的面部几乎没有清晰的五官?那是学柯内留·巴巴闹的,只要体积到位,五官没有也无妨,似乎都在;第六,为什么那么喜欢黑色?那是哲学家气质讲究纯粹性和思想性;第七,幽默无处不在;第八,气氛总是被洗染得很具典藏感;第九,要有当代语境介入,但不必全部,其实几乎所有我的作品,包括《一次义演——纪念格尔尼卡》在内,无非就是想表达那么点意思。
风光一时的《一次义演——纪念格尔尼卡》毕竟已经远去了,它只是我心中的一道风景。 俞晓夫(1950— ),男,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、教授,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委会委员。